让娜·迪尔曼的第二天,她送走Thursday的男人,没有第一天的镇静,顶着蓬乱的头发出来,土豆煮坏了重新去买,收纳钱的瓷器没有关,也没有仔细地洗澡。她削土豆的神情,那样飘离危险,刀刀落在土豆皮上像削一颗心脏。儿子回来后晚餐晚了,她摆弄桌上的盐罐,帮儿子把餐巾取出,漫长空漠地发呆,收拾完餐盘后听收音机,却回不了信,织不了毛衣,看不了报纸。镜头中弥漫着一种混乱,但那并不是生活肉眼可见的岌岌可危的部分,而是一个切面,漫长一天其中一天,它暗示着内在有一颗坏核,正隐隐疼痛,随时叫人胡作非为。无望的生活并不有着崩溃的表象,崩溃只是结局一种,只要仍在运行,反而是存有着秩序。香特尔·阿克曼静止的长镜头中,导演是那样耐心仔细地重复刻画着“秩序”,固定的机位空间织就了时间的密度,在这长久的秩序之下,女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。影片到第三天,愈加躁动,也愈加安静。阿克曼比较少拍在外面的场景,让娜·迪尔曼在外买食物时,店家的卷门只开了一半,她在店旁踌躇等待,而那半开的门指向的内部空间,俨然如吞噬人黑洞。室内的拍摄有强烈的牢笼之感,人物离开房中哪一间,便要熄灯,她无时无刻不拖着一个深浓巨大的阴影。在厨房喝咖啡的场景,也很值得细看,她兑了牛奶的第一杯,长了一口,觉得坏了,然后拿出一个空杯去尝牛奶的好坏,又放了两块大小齐整的糖块,兑好咖啡,喝了口又倒掉,最后把整个茶壶里咖啡全倒了,重新开始磨咖啡粉,用热水泡,静置在桌子上。阿克曼的电影离生活很近,从其表皮穿过再回到表皮,剥离了相当多的幻觉,因此冷酷。最后一幕中让娜·迪尔曼坐在桌前,手腕上流着血,夜幕垂下的幽蓝流光移动,她早就知道这样的寂静,日复一日,腐坏的、血的、死亡的,死亡是如此安静。